如果有空我希望你能看看這篇文章,全世界有一億三千萬女孩和婦女遭此厄運。很多blog曾轉載,但幸福的拼布族看過的卻不多,所以還想再貼一次。「非洲映象」是第五回日本展大獎,作者是德國的Ursula Rauch,用了大量割的技巧,圖是由書上掃描,有瑕疵。「割與鎖」是我自己的一個圖稿,因這篇文章而來。

        今年已經是2008年,情況改變非常慢,官方開始禁止,民間依然隱密進行。



  21世紀的陽光好像已普照全球每一角落,然而在世界50多個國家,每天竟有6000名以上少女被一點點地割去外陰部,用同樣的石刀,沒有麻醉、沒有消毒、無視愛滋傳染‥.賽比尼部落的一個女孩說:逃得了今天,也逃不了明天,部落酋長的人口簿上清清楚楚地記著每個女孩的出生年月,每年的12月都要清理一次進行登記,一個人也逃不了...


本文摘自讀者文摘中文版二000年七月號125-146頁


每年至少有二百萬女孩可能成為下一批受害者,即每天六千人。 


讓我們一起祈求有朝一日再也沒有婦女要受這種罪,感謝主!! 


*沙 漠 之 花* Waris Dirie / Cathleen Miller 著 讀者文摘 譯 


      她是沙漠之女,像沙漠上雨後綻放的花朵一樣堅強又美麗。她熬過炎熱、乾旱和 貧窮,也經歷過人生中最可怕的考驗:殘忍的割禮。她就是國際著名時裝模特兒華莉絲_迪里(WarisDirie)。本文是她現身說法,細述從索馬利亞牧羊女變身為超級名模的不尋常歷程,這位勇敢婦女把痛苦的個人祕密公之於世,是希望此舉有助於破除一個已經殘害無數婦女的習俗。 


離家出走 


  我出身於索馬利亞沙漠上的牧民部落,小時候與大自然的景色、聲音、氣味朝夕相伴,無拘無束,其樂無窮。我們觀看獅子曬太陽,與長頸鹿、斑馬、狐狸賽跑,在沙地上追捕蹄免,開心極了。後來,快樂的時光越來越少,日子漸漸不好過了。我五歲就知道身為非洲婦女實在很不幸,不但要忍受種種可怕的折磨,而且求助無門,必須逆來順受。婦女可說是非洲的中堅。她們肩負大部分的工作,做對任何事情都無決定權,也無發言權,有時甚至無權擇偶。我長大到十二三歲時,已飽受這些傳統所摧殘。我已不再是小孩,而且動作敏捷,身壯力健。以前我只能默然忍受,沒別的選擇,可是這一次決定不聽命。 



      父親才宣佈已替我定親,我就決定出走了。我知道必須迅速行動,於是告訴母親此事「我打算去首都摩加迪沙找姨媽。」但我從未去過那地方。那天父親和家裡其他人都熟睡之後,母親來叫醒我,輕聲說:「現在走吧。」 


      我四下張望,看看有什麼東西可帶。沒有水,沒有奶,沒有食物,什麼都沒有。我披上圍巾,光著腳奔進了漆黑一片的沙漠。我不知道摩加迪沙是在東南還是西北,只是徑直往前跑。一連跑了幾小時,中午時我已進了紅沙腹地,一望無際。我叉餓又渴又累,就轉為步行。前路茫茫,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。沉思之豫,忽然聽到「華莉絲......華莉絲......」父親的喊聲在四風週盪!我毛骨悚然,心?知道,如果被他抓到,一定會逼我出嫁。 


 

  父親循著沙地上留下的腳印追趕我,就要追上來了。我再拔腿奔跑,過了一陣子回過頭來,看見父親剛越過一個沙丘。他也看見了我。我很害怕,跑得更快了。父女兩人好像在沙漠上「衝浪」,我在前面衝上一個沙丘,他在後面滑下一個沙丘。跑了幾小時,我終於再也見不到他,聽不到他的叫喊。我繼續跑,直至夜幕落下,什麼都看不見,只好停下來。我飢腸驢轍,雙腳流血,便坐在樹下休息,轉眼間睡看了。第二天早晨我睜開眼睛,只見驕陽似火。我站起來繼續跑,雖然又餓叉渴又怕又痛,卻一直跑到天黑才停下來。就這樣過了幾天。


 

      中午我會坐在樹下睡一陣子,有一次午睡時,給一種輕微聲音驚醒了我睜開眼,一張獅子臉赫然在目。我望看那張臉,想站起來,卻因幾天沒吃東西,兩腿發軟,「噗通」一聲又倒了下來,只好再靠在樹上。橫越沙漠的長途旅程看來要中止了,但我無所畏懼,視死如歸。獅子瞪著我,我也瞪著牠。牠舐了舐嘴唇,在我面前輕鬆優雅地踱起步來。最後,牠一定是認為我沒什麼肉,不值得一吃,竟然轉身離去了。我知道,那獅子不吃我,是因為上天另有安排,要讓我活下去。「是什麼安排呢?」我一面掙扎起身一面問:「請指引我。」。 



小牧羊女 


      離家出走之前,我生活的圈子就是我家和大自然。我們一家人和大多數索馬利亞人一樣,過看遊牧生活,以養牛養羊為生。我們不能一天沒有駱駝,尤其在遠離水源之時,因為雌駱駝的奶能供應營養並解渴。我們每天早晚兩餐都喝駱駝奶,賴以生存。我們日出即起,第一件事就是去牲口欄擠奶。我們逐水草而居,到了什麼地方都要 砍小樹給牲口築欄,不讓牲口在夜晚走失。養牲口主要為了取奶,以及用牲口易物。我很小就要放羊,常常獨自手持長棒、唱看小調,把約六七十頭綿羊和山羊趕到沙漠去吃草。索馬利亞人誰都沒有牧地,因此我要負責去找草多的地方。羊吃草的時候,我要注意是否有野獸接近,既要防土狼悄悄走來抓羊,還要擔心獅子。 

 


  我像其他家人一樣,並不知道自己實際的年齡,只能猜測。我們的生活受季節和太陽支配,哪裡有雨水就到哪襄去,每天都根據日照時間的長短來安排種種活動。我們的家是帳棚式的圓頂小屋,用草條編成,以樹枝做骨架,直徑大約 兩米 。要遷移時就把小屋拆散,綁在駱駝背上,等找到有水有草的地方再搭起來。小屋是中午躲避烈日的地方,也是鮮奶儲存之所。夜裡我們幾個小孩在屋外緊挨著同睡在一張蓆子上,父親睡在一旁保護。父親很英俊,約 一米 八三尚,身材瘦削,膚色比媽媽的略淺。我母親很美,皮膚又黑又光滑,整個人彷彿是用黑大理石雕刻而成。她舉止從容穩重,但一開口便總是妙語達珠,常說笑話和有趣的小事逗我們笑。母親出身於摩加迪沙望族,我父親則自出生就在沙漠中流浪A因此當年他向我姥姥提親時,姥姥一口拒絕了:「絕對不行。」不過,母親十六歲那年終於離家出走,和我父親結婚。 



  我出生後,母親給我取名華莉絲,意即「沙漠之花」。在我的祖國,有時一連數月不雨,只有很少生物能幸免於死,但等到終於再降甘霖,轉眼間便到處出現鮮橘黃色的小花,真是大自然的奇蹟。 


封鎖陰部 


  在我們的遊牧文化中,未婚婦女是沒有地位的,因此凡是做母親的都把嫁女兒視為重責大任。索馬利亞人傳統的思想認為女子兩腿的中間有些壞東西,婦女應該把這些東酉(陰蒂、小陰脣和大部分大陰脣)割去,然後把傷口縫起來,讓整個陰部只留下一倒小孔和一道疤。婦女如不這樣封鎖陰部.,就會給視為骯髒、淫蕩,不宜迎娶。 



  請吉普賽女人行這種割禮要付不少錢,索馬利亞人卻認為很划算,因為少女不行割禮就上不了婚姻市場。割禮的細節是絕不會給女孩說明的,女孩只知道一旦月經來了就有件特別的事情將要發生。以前女孩總是進了青春期才舉行割禮,如今行割禮的年齡越來越小了。我五歲那年,有一天晚上母親對我說:「你父親遇上那吉普賽女人了,她應該這幾天就來。」 

 


  接受割禮的前夕,我緊張得睡不著,後來突然見到母親站在我面前,以手勢叫我起來。這時天空還是漆黑一片,我抓住小毯子,睡眼惺忪、晃晃悠悠地跟著她走,進了小樹林。

  「我們就在這裡等,」母親說。我們在地上坐下。不久,天漸漸亮了,我聽到那吉普賽女人涼鞋的「喀咯」聲,轉眼間就看見她已來到我身旁。 

  「過去坐在那裡,」她伸手朝一塊平頂石頭指了指。 


  母親把我安置在石上,然後她自己到我後面坐下,拉我的頭去貼住她的胸口,兩腿伸前把我拑住。我雙臂抱住母親雙腿,她把一段老樹根塞在我兩排牙齒中間。 

  「咬住這個。」 

  我嚇得呆住了。「一定會很痛!」 

  母親傾身向前,低聲說:「孩子,乖。為了媽媽,勇敢些。很快就完事的。」 



  我從兩腿之間望看那吉普賽女人。那老女人看看我,目光呆滯,臉如鐵板。接看,她在一隻舊旅行手提包裡亂翻,取出一塊斷刀片,上有血跡。她在刀片上吐了些口水,用身上的衣服擦乾。然後母親給我綁上蒙眼布,我什麼都看不見了。 



  接著我感到自己的肉給割去,又聽見刀片來回割我皮肉的聲音,那種感覺很恐怖,非言語所能形容。我一動不動,心裡知道若動得越厲害,折磨的時間就越長。但很不幸,我的雙腿漸漸不聽使喚,顫抖起來。我心裡禱告道:「老天爺,求求你,快些完事吧。」果然很快就完事---因為我失去了知覺。 



  到我醒來,蒙眼布拿掉了,我看見那吉普賽女人身旁放了一堆刺槐刺。她用這些剌在我皮膚上打洞,然後用一根堅韌白線穿過洞把我陰部縫起來。我雙腿完全麻木,但感到兩腿中間疼痛難當,恨不得死去。我又昏過去了,等到再睜開眼,那女人已經離去。我的雙腿給用布條綁住,從足踝一直綁到臀部,不能動彈。我轉頭望向石頭,只見右上有一大灘血,還有一塊塊從我身上割下來的肉,給太陽曬得就要乾了。 



  母親和我姊姊阿曼把我抱到樹蔭裡,又臨時為我蓋一幢小屋。在樹下建小屋是我們的傳統,我會獨自在小屋裹住幾星期,直至傷口愈合。幾小時後,我憋不住了,想小便,便叫姊姊幫忙。第一滴尿出來時我痛得要死,彷彿那是硫酸。吉普賽女人已把我陰部縫合,只留下一個小孔供小便和日後排經血,那小孔只有火柴頭大小。



  我躺在小屋裡度日如年,更因傷口感染而發高燒,常常神志模糊。 

  我因雙腿給綁看,什麼都不能做,只能思索。「為什麼?這是為了什麼?」我那時年紀小,不知道男女間事,只知道母親讓我任人宰割。其實,我雖挨切肉之痛,還算是幸運的。許多女孩挨割之後就流血不止、休克、感染或得了破傷風,因而喪生。 



  過了兩個星期,我的傷口才漸漸愈合。 


盲婚啞嫁 


  剛十三歲那年,一天晚上,父親柔聲叫我_「過來。」他因此我不禁疑心起來。回到家就有大事要發生了。父親繼續說_「你幹活跟男人一樣勤快,牲口照看得很好。我要你知道,將來我會很想念你的。」 



  他說這番話,我猜想是因為他擔心我會像我姊姊阿曼那樣逃婚!阿曼因為不滿父親為她包辦婚姻,逃跑了。我摟住他。「哦,爸爸,我不會走的。」他身子往後一退,盯著我說_「好,你果然是我的好女兒。我已為你找了個丈夫。」 

  「不要,」我搖搖頭,「我不要結婚。」 



  我這時已長成反叛少女,精力旺盛又天不怕地不怕。父親明白非洲男人不願意討不聽話的女人做妻子,所以想在我個性未為外人所知,仍是值錢商品的時候,為我找個丈夫。我感到惡心又害怕。 第二天,我擠羊奶的時候聽到父親叫我:「過來,乖女兒這位是---」 



  我沒有聽到其餘的話,因為有個男人分散了我的注意力。他拄著手杖,至少六十 歲,正在慢慢坐下。 

  「華莉絲,向葛魯先生問好吧」 
  「你好」我盡量用最冷淡的聲音說。 

  那老頭大剌剌地坐在那襄,咧開嘴巴對我笑。我驚恐地望著他,再看看我父親。 父親一瞧見我的臉便知道上上之策是立即打發我離去,以免我把未來丈夫嚇走。「幹你的活去吧」,他說。我跑回去擠羊奶。 



  翌日清晨,父親對我說_「你知這嗎,那就是你未來的丈夫。」
 
  「可是爸爸,他太老了!」 
  「那才好,。他年老就不會去鬼混,不會離開你,會照顧你,而且他答應給我五頭駱駝。」 



  那天我坐在草地上望看羊群,心裡知道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替父親放羊了。我想像自己在沙漠上某個偏僻地方和那老頭一起生活的情況,一切活兒都由我來幹,他只是拄看手杖一跛一瘸地走來走去,後來他心臟病猝發,我孤獨地度過餘生,或者獨力撫養四,五個娃娃。 



  我心中有數了,我不要過這樣的生活。 
  那天晚上大家都睡看之後,我走向仍然坐在篝火旁邊的母親,悄悄地說:「媽,我要逃。」 

  「噓,輕聲點,你打算逃到哪裡去?」 
  「摩加迪沙。」我姊姊阿曼在那裡。
 
  「睡覺去。」她表情嚴肅,似乎暗示這件事到此為止。 

  入睡之後不久,母親來到我身邊,跪在地上輕拍我的手臂,柔聲在我耳邊輕聲說:「現在走吧。乘他還沒醒,現在就走吧。」 



  她伸出雙臂緊摟著我。我在黯淡光線下想盡量看清楚她的臉,好把她的容貌銘記於心。我原想表現堅強,豈料眼淚滾滾而下,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,只能把她緊緊抱住。 
    「你會成功的,」母親說,「只要一路上非常小心就行了。保重,還有,華莉絲 ...求求你一件事。別忘了我。」 

  「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,媽媽。」我放開她,向黑暗中奔過去。 



寄人籬下 


  摩加迪沙瀕臨印度洋,當年很美。我一邊走,一邊引頸觀看那些有棕櫚和五彩繽紛花朵圍繞的漂亮白色房子。大部分房子是義大利人建造的,當時摩加迪沙是義大利索馬利蘭的首都,洋溢著地中海城市的氣氛。 



  我離家出走數週後才終於到達那裹。一路上我的表姊妹收留我過夜,把阿曼的消息告訴我,給我錢完成旅程。抵達摩加迪沙之後,我按地址來到我姊姊所住的地區,在菜市場上問人是否認識阿曼。 



  「我覺得你很面熟,」那個婦女喊道。她叫兒子帶我去阿曼家。我們走了幾條小街來到一幢小屋,我走進去,看見姊姊在睡覺,便把她叫醒。 



  「你來這裡做什麼?」她半睡半醒地問,同時望著我,彷彿我是夢中人。我坐下來,說了我的事,她深表同情。


  姊姊已經結婚,丈夫是個工作勤奮的好人,夫婦倆快要有第一個孩子了。她家很小,只有兩個房間,但仍勉強同意收留我,說我想待多久都可以。我替姊姊打掃房子,洗衣服,去菜市場買東西。她漂亮的女兒出生之後,我也幫忙照料娃娃。但不久我就看出姊姊的個性顯然和我大相逕庭。她愛指揮別人,而且仍然把我當作五年前她離家時的那個小妹妹。 


  我在摩加迪沙還有別的親戚,於是我去投靠姨媽莎露,姨媽家裡幫忙做家務。我常常擔心母親,怕她會因為沒人幫忙幹活而過勞。後來,我覺得應該給她寄點錢聊表心意,便出去找工作,在某建築工地說服了工頭雇用我。 



  第二天早晨,我開始做建築工人。辛苦極了。我整天搬運一袋袋沉重的沙泥,雙手都起了大水泡。人人都以為我會辭職,但我撐了一個月,一共儲到了六十美元。我請一個熟人把這六十美元帶給母親,但母親始終連一分錢都沒收到。 

  我回到姨媽家再過打掃房子的生活。一天,索馬利亞駐倫敦大使穆罕默德_查馬_法拉來訪。他是我另一姨媽馬魯伊的丈夫。 



  當時我在隔壁房間拂拭灰塵,無意中聽到法拉姨丈說要去倫敦做四年大使 ,想在出國之前找到一個女傭。我的機會來了。 

  我叫姨媽出來,對她說:「請你去問問他,可不可以請我做女傭。」
 

  她回到房間裡,輕聲對妹夫說:「你何不就帶她去?她真是個很好的清潔工。」 
  姨媽叫我進房。我立刻跳了進去,對姨媽說:「幫我跟他多說好話。」 
  「華莉絲,噓!」然後她對法拉姨丈說:「她年輕力壯,做女傭正適合。」 
  姨丈一動不動地坐看,用不屑的眼光看著我,過了一會兒才說:「好吧。明天下午在這裡等我。我帶你去倫敦。」 

  倫敦!我不知道倫敦在哪裹,只知道它離摩加迪沙很遠,而且我很想去。我無比興奮。 



  第二天,法拉姨丈來接我,遞給我一本護照。我擁抱莎露姨媽,向她揮手告別。 


獨留倫敦 


      飛機慢慢把車駛出機場,進入倫敦早晨的車流。我驚覺自己對眼前這個地方完全陌生,周圍全是憔悴的白臉,孤獨感油然而生,悲從中來。我們駛過一個高尚住宅區,看見積雪使人行道變成了白色。車子在姨丈家門前停住時,我驚訝得愣住了。姨丈的寓所是一幢四層樓的大宅。我們從正門進屋。馬魯伊姨媽在門廳迎接我。「進來吧,」她冷淡地說,「把門關上。」 



      我本來想衝上前去擁抱她,但是一看見她交疊雙手站立的姿勢,立刻不敢造次。 
      「我先帶你到處去看看,再告訢你要做什麼工作。」 

      「哦,」我低聲回應。經過長途飛行,我感到渾身乏力。

      「姨媽,我很累,想躺下。能不能讓我先睡一覺?」 



      馬魯伊姨媽帶我到她的房間。那臥床有四根帷柱,比我們家的小屋還要大。我爬上床去,有生以來從未摸過那麼柔軟美妙的東西。我一下子就睡著,彷彿掉進了又長又黑的隧道。第二天早晨我在屋裡閒逛時,姨媽來找我。「好,你起床了。我們到廚房去,我來告訴你要做什麼。」廚房裡藍色的瓷磚和奶白色的碗櫥、碟櫥閃閃發亮,中間是一台六個爐頭的灶。姨媽把一個個抽屜拉開又砰然關上,喊道:「這是碗碟、餐具、餐巾。」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。 



      「你每天早晨六點半鐘就要給你姨丈端上早餐_草藥茶和兩個水煮荷包蛋。我七點鐘在房間裡喝咖啡。然後你要給孩子做薄煎餅_他們八點吃。早餐後---」 

      「姨媽,我不會做這些東西,誰來教我?什麼叫薄煎餅?」 


      她用吃驚的眼神盯看我,慢慢呼了一口氣,對我說:「我先給你示範一次。你要仔細看,仔細聽,用心學。」我點點頭。一星期後我熟習了,其後四年天天如法炮製。早餐後我清理廚房,收拾姨媽的房間和浴室。然後給每一個房間撢塵、刷洗地板再擦亮,從一樓到四縷全部打掃乾淨。我不停幹活,每天都到半夜才睡覺,而且從未休過一天假。 



      一九八三年夏天,法拉姨丈的妹妹去世,她的幼小女兒索菲搬來和我們同住。姨丈送索菲進「英格蘭萬靈堂小學」讀書,我早上的任務自此包括了送索菲上學。那時我大約十六歲。一天早晨我們去學校的時候,我看見有個陌生男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我。他是白人,四十歲左右,梳著馬尾髮型,他女兒也是在這學校讀書的。我送索菲進校門之後,那男子朝我走過來,說了一些話,我不懂英語,不知道他說什麼,更因心裡害怕,匆匆跑回家去了。 



      此後,每次在學校看見他,他只是禮貌地笑一笑,便繼續忙他自己的事。有一天,他走過來遞給我一張名片。我把名片塞進口袋,他轉身離去了。回到家,我把名片拿給馬魯伊姨媽的一個女兒看。「上面說什麼?」 

「說他是攝影師。」 

      我把名片藏在自己房間裹,彷彿聽見有個微弱聲音叫我把名片留著。 



      姨丈任期即將結束,他決定到時全家人都回國去。我不想回索馬利亞,希望名成利就才回家。我的願望是賺到足夠的錢給母親買一幢房子,而且認為留在英國就可以實現這個願望。我不知道如何達成心願,但我有信心。 



      姨丈說了動身日期,要大家檢查一下護照。我做了手腳,把護照放在塑膠袋內封好,埋在花園裡,然後撒謊說護照丟了。我的計劃很簡單,既然沒有護照,當然就不能回去。姨丈察覺其中有詐,但我說:「就讓我留下吧,不會有問題的。」 



      他們果然讓我留下來。我站在人行道上向眾人揮手告別,目送汽車駛出了視野。前路茫茫,我心裡很害怕,但知道必須克服。我撿起我的小行李袋掛在肩上,去花園挖出護照,微笑看沿街前行。 



嬌艷動人 



      當天我走進一家商店,看見有個身材高挑的非洲裔美女在挑選毛線衣。她非常友善,我和她用索馬利亞語交談起來,知道她名叫賀胡。「你住在哪裡,華莉絲?做什麼工作?」
 

      「哦,也許你不會相信,我現在沒地方住,因為我家裡的人今天回索馬利亞去了。 我姨丈本來是大使,但任期滿了。如今我不知道去哪裡是好。」 

      她揮手止住我,彷彿那樣揮一揮手就能把我所有的煩惱掃走。「我在基督教青年會有個房間。你可以來過夜。」 

      賀胡和我成了密友,幾天後,我在街對面的基督教女青年會租了個房間,著手找工作。 
      「你何不就去那裡? 」賀胡指著麥當勞快餐店說。 
      「不行。我不會說英語,也看不懂,而且沒有工作許可證。」 



      但她有門路。於是我開始在麥當勞快餐店的廚房裡工作,負責洗碗,抹櫃台,刷洗烤架,拖地板,晚上下班回家時總是渾身油膩味。但是我沒抱怨,因為至少可以養活自已了。 

      我上免費語言學校去學英語。這是多年來我第一次並非從早到晚只是工作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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